不成一角的外星窩

　　第十三次。
　　
　　不多不少、剛好是十三次。季節是炎夏。
　　
　　坐在鄰座的她包裹在長外套中，彷彿得到移動的堡壘般。繞著繃帶的她深居於此，與現實相差一線，無聲地隔離。
　　
　　出於好奇⋯⋯或是出於某些說不出的原因，我終是忍不住向她搭話。我想尋找甚麼？說不上⋯⋯令她從憂傷中釋放？我沒想這麼多⋯⋯說到底，只是不明白、世界有甚麼竟把人殺了十三次。
　　
　　她似乎看穿我的意圖，清晰的雙眸與我對視，有趣的笑說：「我非常幸福，一點不幸也沒有。」
　　
　　她笑得漂亮，十分真摯，沒半點污垢。誠懇得虛無飄渺，並不存在世上。
　　
　　見我緊盯，她又再道，訴說自己故事：「我只是在想，要是死去的話，我的一切⋯⋯便會還給愛著我的人。身上的血、肉、骨頭⋯⋯心也可以交回去。要是能夠全數奉還，實在太好了。我由衷禱求。」
　　
　　「⋯⋯要是妳死去的話，愛著妳的人會悲痛欲絕吧？」
　　
　　「對。」她笑道，卻帶絲絲哀傷：「所以我活過來了。」
　　
　　我甚麼也不能說，不能拆穿這句謊言，只能沈溺於她的語調之中，幸福與悲哀並存。
　　
　　毀掉一個人很容易。肉體的死亡說有多簡單便多簡單、多單調便多單調、多兒戲便多兒戲。而真正尋找死亡的人⋯⋯竟由靈魂開始枯萎、由心開始拋棄自我、由自己否定自己──然而毫不自覺，樂於折騰自己，引證自己還殘存一息。
　　
　　生生死死、死死生生。
　　
　　這個女孩，僅是炎夏之節，一共死了十三次。